作者 闵晓萍

春天翩然而至，又到吃竹笋的季节了。提到那“一节复一节，千枝攒万叶”的竹，总会勾起我许多美好的回忆。

记得小时候，生活条件不好，每到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，总有一阵子缺粮。于是大部分家庭就会在春季采摘野菜充饥，像荠荠菜，蕨苔，鱼腥草，竹笋……都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隐约出现过，除了鱼腥草的气味难以接受，其它我都吃过。不像现在，能吃到野菜很奢侈，那时吃野菜是为了充饥，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

说到竹笋，我就想起老家门前的那一片竹林和我的舅妈。舅妈是一个憨厚朴实的人，言语不多，劳力挺好。一到春天，几场雨过后，竹笋就从苏醒的土里钻出尖尖的脑袋，生长速度一天快似一天。出土几公分，这是打笋子最好的时机，耽误几天竹笋就老了，吃起来口感粗糙难嚼。

每到这时，舅妈就会约上同村的几个女人，到深山里去寻找竹笋。她们早上踩着阳光进山，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各自背一背篓竹笋回家。如果被别人抢了先，她们也会收获甚微，背着轻飘飘的背篓撅着嘴回来。

回家之后也顾不上饥饿，就拿起镰刀削竹笋外厚厚的皮，刀起皮落，嫩白的笋肉马上露出来，剩下的皮挽在手指上，饶几个圈很快就剥下来了。偶尔我也凑过去，用手一层一层地剥外面坚硬的笋壳，上面有一层细细的绒毛，挨在手上一会皮肤就发痒，半天也剥不出一个。但在舅妈的手上，就像变魔术一样，一会儿一大盆白嫩嫩的竹笋就削好了。

这时把削好的竹笋用凉水浸泡，过两天就可以捞出来炒着吃了。偶尔奢侈一回，加一点肉片一起炒，那简直就像过年一样。吃不完的竹笋，还能在赶集的时候拿去卖，卖的钱虽然不多，但舅妈满脸都是笑意，偶尔也会用这些钱买点水果糖给我们吃。

现在到竹笋上市的时候，我也会去市场买一点，回家撕碎和腊肉一起炒，但再也吃不出当年竹笋那种清香的味道了。

时过境迁，舅妈也六十多岁了，再想去深山也只能是梦想，可那些年月的事，想必她一定比我印象深刻，生活不易，好在都过去了。

竹子的生长速度是很惊人的，一年的高度能超过屋檐。有时长在路旁的竹枝挡住了路，舅舅会把旁逸斜出的枝条坎下来，晾干做成一个大大的扫把，把房前屋后的石子路扫得干干净净。

竹子到第二年，生长速度就会慢下来。这时新的竹子拔地而起，上一年的就能砍下来做一些竹器了。记得小时候，舅舅农闲了就会编小竹筐，背篓，簸箕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东西。先把竹子剖开，用刀剔下薄薄的竹篾片，也没在意舅舅是怎么编制的，反正一顿饭的功夫，一个漂亮的小篮子就编好了。

那时舅舅在左邻右舍眼里，算得上一个心灵手巧的手艺人。编好的竹器大多送人，偶尔也去卖点钱，换几包烟抽。

像舅舅舅妈这样普普通通的农村人，在过去的岁月里，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，但他们从不怨天尤人，有了难处总是积极地想办法 ，吃穿问题渐渐都得以解决。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，过去的土房子也被新修的楼房代替，家里的电器也一应俱全。

老屋拆除了，过去许多老物件都没有了，唯一保留下来的就是门前沿着河边生长的竹子。它们陪着我们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，为我们提供过食物，换过小钱，同时见证了时代的变迁，真可谓“一枝一叶总关情”。